猎狼记_第二八回 辩《左氏传》君臣论儒 释《商君书》叔侄抵牾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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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二八回 辩《左氏传》君臣论儒 释《商君书》叔侄抵牾 (第3/4页)

不失秋毫之末,故名「陨石」』,因而说『圣人之谨于正名如此』。殊不知西晋盗发的《竹书纪年》中也写的『陨石于宋五』。陛下适才提的《庄公》七年之流星雨,《竹书纪年》写的也是『星陨如雨』。照董生与《公羊》的说法——说《经》乃孔丘为正名定分、褒贬人物而修、作——那么,难道《竹书纪年》也是孔丘所修编或撰作?《竹书纪年》还说,尧舜禹之间所谓的‘禅让’,实则是通过政变的方式夺取王位,还说,伊尹实则是篡位的逆臣、太甲后来杀了伊尹——那么,按所谓‘春秋笔法’,‘为贤者讳、为尊者讳’的原则,这些抹黑贤相伊尹的政变事件都该被削去。若《竹书纪年》也是孔丘所作,为何这些事件的记录都被原封不动保存了下来?孔丘显然与《竹书纪年》毫无干系。《经》与《竹书纪年》文字相同,最说得通的解释,就是二者皆是沿用的官方史文罢了,孔丘未曾对其有过一字改动,更未有正名定分之意。董生还以为孔丘选用的每一个字都有重大意义,着实是牵强附会,过度解读。

    “至于陛下说《经》笔削褒贬,适才举例『郑伯克段于鄢』——陛下不知:依东周时期惯例,鲁国太史对外国大事,只有在当事国来通告时才记录。如『齐崔杼弑其君光』、『晋赵盾弑其君夷皋』,本就是齐、晋两国太史的直笔。《隐公》十一年《传》云:『凡诸侯有命,告则书,不然则否;师出臧否,亦如是,虽及灭国,灭不告败,胜不告克,不书于册』,就是说凡是建交的诸侯国发生大事、兴师打仗,若遣使来告,则记录,若不来告,则不记录;打仗胜败的记录也是如此,即便是灭了某国,若不来通告,也不记录在册。

    “据此可推断,『郑伯克段于鄢』乃郑庄公遣使来告鲁。那么,既是胜利者的官方通告,必然说败者共叔段有罪,是以隐去了段为庄公弟一节。何况,庄公是否真的杀了叔段,后世并不得而知——郑国使者用『克』字,仅因胜仗曰『克』,《庄公》十一年《传》云:『大崩曰败绩,得儁曰克』,即‘将某国打得大败崩溃叫『败绩』之,俘获某国雄儁的将才曰『克』之。’

    “可见,鲁《春秋》皆凭外国来告而书,其书与不书,并非由孔子笔削,而是取决于外国是否来告,以及鲁国太史如何承告。故而《经》中有许多当书而未书的事件。如,哀公元年吴灭越,再如,闵公元年晋灭三邦,皆因无告,《经》便统统没有记载。《传》统计春秋时期灭国有五十二,而实观《经》文,灭国仅三十余,难道似存亡兴灭这等大事,孔丘也削而不记么?

    “是以,陛下适才所说《经》『字寓褒贬』、『笔则笔,削则削』,恐怕确为后人借孔丘之圣人名头穿凿附会、各有云说,并非孔丘本意也。

    “而何故借圣人之名耶?无外乎使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』之思想更加深入人心罢了。若某人说‘圣人说过这话、作过这书’,那么谁还敢斗胆反驳?社会中,绝大多数人并无独立思考的能力,只懂得追随董仲舒这类大儒——或叫意见领袖——的看法,因为这是最安全的做法;如果大儒们错了,被笑话、丢面子的是他们,而不是他们的追随者。但若某人斗胆说了违异大儒的话,那么万一错了,他非但会被人口诛笔伐,更会身败名裂、贻臭万年。故而,一旦某观点被大儒视为正统,则极难被推翻,即便它是错的。”

    帝默然,沉吟片刻,沉声曰:“依卿之见,既然笔削褒贬是假、『君臣父子』是编出来骗人的,那么,乱臣贼子既不必惧太史之笔,则可欺名犯分、得以肆无忌惮么?”

    王正色曰:“非也。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』之思想,使臣民信之则可,而君父信之则万万不可。陛下适才问,‘若无《春秋》刀笔,乱臣贼子何惧哉?’ 臣再为陛下解惑。

    “乱臣贼子所惧者,非儒道也,乃霸道也。人与人之间,非仁义也,乃利害也。人主之患,在于信人;信人,则受制于人。若纯以德治教化,施仁政、用王道,每日里『君君臣臣父父子子』、『三纲五常』、『天地君亲师』,乱臣贼子便不反了么?非也。诛灭九族、黥面劓刖、剥皮腰斩、车裂寸磔、抽肠沸烹,这些才是好使的手段。

    “然『仁暴者,皆亡国者也』。要紧的是权衡『术』、『法』、『势』的运用。

    “『术』,一如郑国申不害,变法时须善用权术手段,观察臣下的性格弱点,cao控人际关系,不动声色而明辨忠jianian,再依此任人授官,且手cao生杀之柄,以服群臣。

    “『法』,即《商子》所述,富国强兵,利出一孔。民弱国强,国强民弱。国家与人民是对立的关系,人民的力量越弱,社会的力量越弱、越无法集中力量、组织行动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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